半月谈2020年第4期：宿迁：向绿之变

    半月谈记者 赵久龙

    江苏宿迁地处中国南北交汇，坐拥骆马湖、洪泽湖两大淡水湖，生态禀赋优越，绿色发展潜力巨大。近年来，宿迁以治理现代化推进经济生态化，提速转型升级，激活发展后劲，群众获得感、幸福感倍增。

    向绿而生：从“废塑加工场”到“创业梦工厂”

    宿迁市耿车镇曾因“玩转”废旧塑料加工而闻名，然而牺牲环境求发展使其陷入垃圾围城的困境。“连过路车都不愿开窗，受不了耿车味。”耿车镇党委书记徐光良说，当地干部开会，都带着一身塑料味。

    “2015年，废塑加工30亿元，利润仅1.5亿元，税收只有200万元。”徐光良算了一笔账，加工一吨废旧塑料只赚约200元，但当年耿车镇区域的水、气、土壤等污染治理费用达10多亿元。

    必须摆脱旧有发展模式。2015年末，宿迁市在耿车镇打响“塑料垃圾歼灭战”；2016年1月，出台全面关停耿车镇废旧塑料加工企业的决定。

    习惯了“躺着赚钱”，另起炉灶并不容易。“做给群众看，带着群众转。”老党员、“塑料大王”邱永信带头购进机器，转型做板式家具并触网销售。大众村原副主任张先进的废塑加工企业规模最大，他率先转型发展盆景园艺。如此，其他村民陆续跟进。

    两个多月里，耿车镇取缔关停近5000个加工点和货场，清运垃圾50多万吨，同时疏浚河道、复垦土地、栽植苗木、修复生态，困扰群众20多年的环境污染问题逐步得到解决。

    谋转型，耿车人再次掀起干事创业热潮。绿色园艺、电商创业、物流快递、塑料制品精深加工四大产业集聚约2万人，让耿车镇俨然成为“创业梦工厂”。

    “转型后，我家累计投入2000多万元发展多肉种植。”种植大户李平和丈夫去年销售多肉植物逾4000万元，并带动130多名村民就业。26岁的青年创客王赞自称“在垃圾堆里长大”，他研发的宿舍神器成为网上爆款家具。

    如今的耿车镇，有网店2700多家，2.2万人从事电商及相关工作，30万平方米的温室大棚生态农业示范园培育销售多肉植物近亿株，先后获评“中国淘宝镇”“省级生态乡镇”。

    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。”宿迁市委书记张爱军说：“我们正以‘含绿量’提升发展‘含金量’。”

    向绿而行：从“明朝砂被挖出”到水鸟欢歌骆马湖

    300多平方公里的骆马湖，鸟翔鱼跃，水清草绿。然而，上世纪90年代出现非法采砂以来，2000余条采砂船每年采砂达亿吨，采砂深度至水下80米，周边村民称“明朝沉积的砂都被挖出来了”。那时的骆马湖，几十个湖中岛消失，采砂区浅水型生物几乎灭绝，野生鱼类逐年减少，湖底生态荒漠化。

    “有采砂老板日入数万元，还不用缴税，利益驱动强，治理难度大。”当地一名参与禁采的干部谈到，乱子出在湖里，根子却在岸上。管理机制不明、利益网络复杂，违规发包、转租及变更水面用途等问题突出。

    为此，宿迁系统谋划，精准施策。通过走访、摸排、侦查等，宿迁梳理出非法采砂背后的利益链和保护伞。“黑恶势力参与非法采砂，也涉及政府内鬼，暴力抗法事件时有发生。”宿迁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说。

    2013年起，宿迁着手消化原有采砂许可证，到期一个注销一个，不发新证。2015年，禁采行动迅疾果敢：成立指挥部，逐一落实责任主体，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在骆马湖水域从事非法采砂活动；组织联合执法队，24小时不间断巡逻；切断黄砂外运通道，区、镇、村网格化联动清理沿线砂场。

    针对利益集团盘结、暴力抗法等难点，宿迁有的放矢：公安打，查违法犯罪；纪委打，查违纪案件。打掉涉嫌犯罪团伙11个，立案15起，采取强制措施80人，查办公职人员职务犯罪5人，没收违法所得，效果立竿见影。

    全面禁采保证了骆马湖南水北调的水质合格达标，银鱼渔汛也在消失10多年后再次出现。数万人退出湖区生活、作业，骆马湖生态显著恢复，黄砂资源减少流失逾两亿吨，近30亿元国家资源得到保护。

    “如今水变清了、鱼变肥了，各种珍稀鸟类又重新回到这里。冬天经常能看到骨顶鸡在骆马湖觅食、追逐、嬉戏。”居住在骆马湖畔30多年的老渔民王民章说。

    向绿而兴：从肩扛背驮卖花养家到触网走天涯

    南花北移地、北木南迁处，宿迁沭阳县花卉苗木生产条件得天独厚，400余年种植史形成当地独特的绿色产业。过去，沭阳人肩扛背驮、走南闯北，卖花养家。如今，约30万人“靠花吃花”，4万多家网店产品卖遍天涯。

    “电商维纳斯”李敏通过经营网店成网红；年近八旬的老大爷单玉佩“一指禅”敲击电脑键盘发单；生于1992年的姜诸子扩大父业，10多家网店平均一天的销售额就超过5万元；小学教师姜爱花在淘宝、抖音、快手等平台直播卖花大火，不少徒子徒孙登门学艺……在沭阳，草根创客攀网结线，演绎花样人生。

    如今的沭阳，绿色产业链还在不断延伸并深度整合：从传统花木种植和工程苗木培育，发展为花木产业和电商经济双轮驱动；从鲜花、干花，到包装纸盒、遮阳网，再到肥料、营养土、花盆；从育种组培、栽植管护、市场批发、物流配送，到网络销售、店铺装修、摄影美工、客服推广、运营策划、网站及包装设计。

    为何是沭阳？沭阳花农一步领先，步步登高。

    “我把麦穗做成工艺品，论根卖，一把能卖10元，亩产超过1万美元。”新河镇解桥村奥成干花工艺品公司总经理张展是远近闻名的“干花大王”。前些年电视剧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热播后，他抓住市场热点，制作仿真桃花树销售。人们说他每天卖出一座桃花岛，称他为“桃花岛主”。

    2002年前后，互联网兴起伊始，沭阳的贴吧销售就已初兴；2011年淘宝花卉店创立，首批入驻的商户大多是沭阳花农。

    沭阳花农先人一步，亦得益于当地政府扶持。成立物流产业园，引进淘宝大学，建设信息交易和仓储中心，设立创业帮扶基金等举措，让草根创业的梦想有了更温润的土壤。

    “泥土里长出的花儿，要精心呵护。”沭阳县委书记卞建军说，“我们会努力做好服务，让创客们不推开一扇门，不见一个人，也能把生意做成。”（刊于《半月谈》2020年第4期）